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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9/17 23:57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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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大水决定离开武汉了。张大水最早出名,是因为他出的一本手绘书《吾城武汉》,繁复层叠的黑白线条,勾勒武汉建筑地标,*色牛皮纸扉页写着:给我个斑马的武汉。那时,重庆人张大水还在武大读研,武汉最早一批文艺青年开始在豆瓣活跃。后来张大水去昙华林开店,大水的店,店门口真的放了个斑马。曾有媒体报道《武大学子张怀引:卖地图年收入70万》。张怀引是张大水本名,他也不知道这耸人听闻的70万是怎么算出来的,刚来武汉被人叫小水,后来大水、大水一直喊,以至于现在有人喊他本名,他都要反应好一会儿。回看12年前画的绘本,张大水抿嘴笑了:“画风幼稚,文字矫情,可能当时想模仿廖一梅。”张大水的手绘地图他把对武汉的爱与眷恋,画成了书,做成了店。现在他要离开了。5月14日张大水在豆瓣发广播:下了决定要明年咖啡产季前移居腾冲,接下来半年时间也用来和武汉慢慢告别。父母年纪大了,他想去云南陪他们养老,也离咖啡庄园更近,方便做自己的咖啡事业。离开之前,张大水打算把昙华林的店缩小,已经和房东说好六月之前退租2/3的店面。最近他在卖书。他的藏书多到要以“墙”为计量单位,店里一墙书,家里一墙书,从前当宝贝,现在成了带不走的负担:“很喜欢的书,一眼不眨就卖了。”这半个月,张大水卖书赚了多元。决意离开生活十四年的武汉,还有一个原因,在张大水心里,武汉没有从前可爱了。他更喜欢十年前的武汉,那是他刚到这座城市的热恋期。武汉江边的恋人photoby张大水张大水考武大研究生考了两次。第一年英语成绩扯后腿,第二年索性在东湖风光村租了一间房。专注考研的张大水基本不出门。他的朋友徐刀刀回忆:“进到他的房间,先要跨过泡面盒雪山,再跨过一排的可乐罐大堤,而后跨过臭袜子盆地,最后,你就会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缩在一个山堆里,那个山堆是由一本又一本的书垒起来的,全部都厚到吓人”。徐刀刀和张大水是本科同学、研究生校友,她也曾在昙华林开店,卖手工鲜花饼。张大水想考建筑学。他本科在青岛理工,第一志愿就是建筑,结果被调剂到电子信息,和电路图二极管打了四年交道。建筑学也是他的折中方案。张大水喜欢画画,这个爱好在长辈眼里不能当饭吃,尤其他的父母还都是语文老师。学建筑可以写写画画,说起来也是“正经”专业。笔试那天,武汉下了非常大的雪,东湖都结了冰,考场就在湖边那栋后来被炸掉的“变形金刚”。入学后他的寝室也在东湖边,工学部十舍,窗外能看见湖水,下楼走几步是凌波门。

凌波门栈桥的凌波微步photoby张大水

考上心仪专业,远离父母管束,张大水如鱼得水,白天扛着单反走街串巷,给汉口旧租界和武昌老城的建筑拍了上万张照片,他把喜欢的地方画在纸上,老洋行长出鹿头鹿角,龟山蛇山化作巨龙卧波。到了晚上,打包饭菜去凌波门栈桥,一边吃一边吹风,呼朋引伴混迹VOX,看李逼后鲨张悬。那时距离《乐队的夏天》开播还有十年,没人会想到新裤子有一天能代言海澜之家,文艺青年还没变成一个骂人的词。张大水在豆瓣写的第一篇日记《豆瓣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》,全文五个字:真的好神奇。他在武汉读研那几年,恰好撞上武汉最早一批文艺青年开始在豆瓣活跃。

年新裤子在VOX演出photoby张大水

年4月猫糊糊在豆瓣发帖“我就是想开一家书店”,三个月后德芭与彩虹诞生,在武大老牌坊旁边的珞珈山大厦。同年10月,大梦电影部落也在珞珈山大厦安家。年夏天武汉诞生了跳东湖。那年,李巨川和李郁发起了“每个人的东湖”艺术计划,刘真宇在凌波门组织了第一场BMX跳湖行为艺术。武汉群星闪耀时,年前后的武汉在张大水心中像19世纪的巴黎或者20世纪的纽约,气象万千,年轻人特别能折腾,总有新东西冒出来。张大水也是浪潮中的一朵浪花。他没日没夜画武汉,跑印刷厂做绘本,学费生活费全搭进去。他选了8家喜欢的小店,包括德芭与彩虹、武大樱顶戈雅、about:blank生活杂铺、爪哇空气等等,一家家上门问老板能不能摆在店里寄售,标价35元,每卖一本,老板可以分8块。拆迁之前的汉正街大水巷photoby张大水每次开口推销,张大水都要做巨大的心理建设,他很害羞。老板们翻开绘本,眼睛一亮,知道面前这个男孩是作者本人,都欣然接受。年9月,张大水租下昙华林56号,揣着3万块钱筹备开店,他去武泰闸旧家具市场淘货,买三十块的破书架重新刷白,用黑色马克笔沿着十三级台阶,依次画上一元路、二曜路、三阳路……直到百步亭、千家街、万松园。

大水的店昙华林店路名楼梯1.0版photoby张大水

大水的店是他承载个人欲望的容器。昙华林店最开始名叫“水深56m”,水、深二字,分别对应张大水和当时恋人的名字。他喜欢武汉,把武汉画墙上,他喜欢书,店里一定要有大书架,他喜欢老旧物件,四处寻来旧杂志旧路牌做装饰。他喜欢武大,于是年开了武大分店,画了一本武大绘本《珞珈山》。他爬珞珈山,捡起落在树林的破碎琉璃瓦,对照颜色调油漆,把淘来的旧门板刷成了武大琉璃瓦的孔雀蓝,做成店门。

大水的店武大分店photoby张大水

在大水的店,说是豆瓣找来的,可以打折。远道而来的客人,可以用车票免费换一张武汉手绘地图,张大水把火车票收集起来,贴了满满一本。电影放映会,不到40㎡的屋子来了多个人,于是把投影架在院子里看露天电影。大水的店充满个人趣味和标签,他曾发微博感谢顾客:????????????“有时候我会觉得,你们好像都跟我们有一样的梦想,而我们只是代表你们实现了这个梦想。”????????????是梦就有醒的时候。开店第三年,昙华林房租涨得厉害,最初进驻的一批创意店陆续关门,张大水再也没有去其他店串门聊天弹琴唱歌的好时光。人越来越多,店里挤满拍完照就走的人,街上复制着同类型的店,出售一模一样的盗版明信片。理想乌托邦,变成匆匆到此一游,张大水必须接受现实。至少他还算幸运,昙华林几轮洗牌,大水的店一直还在。

张大水的家photoby张大水

张大水承认,头几年他是有偶像包袱的。去汉街优衣库买内裤,被收银员认出来,尴尬到不知如何接话。有粉丝专程到店,只为一睹真容,顺便找他签个名。登上《明日风尚》《大武汉》,和陆川一起在《GQ》杂志为品牌站台,这些采访和约稿被他裁下来,裱在一起。年张大水画了新版巨型武汉地图,比之前的更精细,囊括武汉三镇几乎所有地标,签名落款是“献给我在武汉的十年生活”。第一次就印了一万份,结果卖得并不好,至今仍没卖完,堆在仓库积灰。

清芬的红屋顶从武昌江边看汉口photoby张大水

他沮丧,同时又感到一丝轻松,武汉城市名片的人设背了好多年,他累了。身上标签开始松动,张大水熟悉的武汉也在剧变。新开地铁线把城市紧密连接,同时也将生活碾碎,得胜桥传来拆迁消息。张大水曾在得胜桥租住一年,搬进积玉桥电梯房之后,也是他每天回家走的路。得胜桥路口,参差错落的老房子顶着金*璀璨的*鹤楼,张大水拍下来,刊发在年9月《新周刊》。他应该是最早发掘这个取景角度的人了吧。

刊登在《新周刊》的那张得胜桥photoby张大水

张大水眼中的武汉像一本书,长江是书脊,汉口、汉阳、武昌是摊开的书页。刚拿到武汉这本书时,他如饥似渴穿行在字里行间,仔细研读这座城市,在水陆街过早,逛广八路外贸小店,在泰宁街淘古董,去南京路修相机。年夏天,T次列车把张大水从火炉重庆带到火炉武汉,他在汉口火车站坐过三镇。他喜欢这个城市,市井喧闹的下一站是清静雅致,越是混乱的地方越是不排斥任何一种芬芳,包容所有可能性。

保成路夜市photoby张大水

张大水喜欢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,桂纶镁去找万茜的二手家具市场,他店里椅子是从那淘来的,摩托车追逐的张公堤,他之前开车在那条路抛锚,还有他住过的东湖边,桂纶镁说的个斑马。他迷恋刁亦男拍的武汉,电影与现实奇妙连接,中华农家乐审美变幻成霓虹美学。电影在年底上映,却遭到一部分武汉人口诛笔伐,他们批评导演把武汉拍的破败落后治安差,是在抹黑武汉。当时这座城市还沉浸在狂喜之中,人们为刚刚闭幕的世界性体育赛事自豪,灯光秀照亮两江四岸的高楼桥梁。张大水不理解,人们为何不喜欢自己城市的独特性格,只为单一审美雀跃。

长江大桥photoby张大水

他喜欢看书。在武大读研那会儿,出了正门往广八路走,可以经过豆瓣书店、千里马书店、席殊书屋、三联书店,一路翻到很多喜欢的文字,不知不觉就买了一些书。这些书店后来一个个消失。就如武汉这本大书,他特别喜欢阅读的几页,随着城市更迭,一页页飘散。大概有五六年时间,张大水每年只在武汉呆半年,剩下半年,满世界旅行。他办了日本三年签证,最长一次在日本呆了45天。一个人自驾土耳其,用水彩颜料画下欧洲拜占庭建筑的红屋顶。他仍然走到哪,画到哪,只是不再描摹黑白线条。他想尝试突破,画点新东西,但他画的水彩不温不火,几乎没人会把张大水和水彩关联在一起。

疫情时画的#小武汉#系列水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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